Tech 星球（微信 ID：tech618）
文 | 林京 杨晓鹤
陈峰是一家酒旅行业服务商，负责多家大型主题乐园、文旅景区的直播业务。做直播引流获客成本并不低，一个直播团队至少需要四人：主播、 运营、助理和场控，每个月 8 个账号同时开播，就需要 32 个人，陈峰算了一笔账，仅人员成本一个月最少 30 万元。
最近看到圈内人在讨论数字人直播后，他购买了 10 个数字人进行测试。目前，单个账号每月 GMV 最高已经破千万。随即陈峰又下单了 50 个数字人，做进一步测试。
200 平米的房间空无一人，全是电脑中的 AI 机器人在直播，“最主要可以节省人力，一个直播间成本只要几千元，两个运营人员可以负责 10 个直播间的正常直播”，陈峰介绍。
而陈峰诉所说的 AI 机器人，学名为 “2D 超写实数字人”，是以真人为基础 1：1 数字复刻而成，无需场地，只需一台电脑，一张桌子，即可实现 7X24 小时直播。
不仅在直播领域，2022 年 11 月，知名学者刘润在年度演讲中曾展示其短视频平台上的内容，其实是由 “数字人刘润” 完成。财经作家吴晓波在跨年演讲中更是直言：2023 年每家公司都可能需要一个数字人，可以用它来做本地生活、做客服、做品牌直播、做短视频等。
几位从业者告诉 Tech 星球，目前 2D 超写实数字人在很多本地生活领域的中小商家中应用。商家通过数字人直播，引导用户去购买团购券。随着 “五一” 假期即将到来，酒旅类直播间对数字人需求也不断增加。
但据从业者展示的大多数案例来看，一个数字人一场直播下来的 GMV 数额并不算太高，比如在 “上海迪士尼两天一晚” 门票直播间里，数字人播 19 个小时，成交额 50 多万元。
但通过高强度、批量账号直播，这些数字人可以帮助商家取得上千万的收入。从业者展示的案例显示，某连锁餐饮企业计划扩增 1000 个数字人直播间，为每个门店单独开直播间。
自 ChatGPT 概念火爆以来，哪些人会失业、哪些行业受到冲击颇受关注。尤其是近日蓝色光标停用文案外包，让人们感受到工作被 GPT 冲击的速度，比想象中来得更快一些。那么，超写实数字人，能引起一场新变革吗？
十几分钟造出一个 “分身”，数字人涌进直播间
制作 “数字人刘润” 的企业是硅基智能。有了这个数字 “分身”，刘润无论闭关在家还是出差在路上，都可以通过文本驱动数字人，生成一段自己形象出境的视频发布在短视频平台上。
使用数字人生成真人形象出镜的视频制作成本并不高，硅基智能创始人司马华鹏向 Tech 星球透露，他们根据过往刘润的演讲视频片段，通过技术训练，仅用十几分钟即可生成刘润的数字人，一天即可让这个数字人，代替刘润真人输出视频。
制作一个数字人费用，目前硅基的市场价为 8000 元 / 位，随着技术成熟，未来可以实现 8000 元制作两位数字人。“制作成本足够低，打造人人能用得起的数字人，是一大趋势”，司马华鹏说。
评判 2D 超写实仿真数字人的标准有很多，比如面部微表情、音画是否同步、肢体动作，司马华鹏说，这就像捉迷藏，让用户很难辨别是数字人，还是真人。
司马华鹏展示了一组数据：截止目前，硅基已经生产了近 150 万个数字人，与 30 万余家商家达成合作，与 4 万余个电商带货直播间达成合作，且与许多百万粉丝大 V 都有一定合作。
目前，据司马华鹏透露，预计今年硅基年营收可以达到 40 亿元左右。而上市 MCN 机构的遥望科技年营收为 41.76 亿，二者的年营收已经处于同一量级。
图注：数字人直播间，来源：硅基
数字人应用场景广泛，包括本地生活、电商的直播，以及海外 TikTok、Youtube、亚马逊等平台的内容创作。
除了降本增效外，有些商家也会因为产品属性等原因选择数字人。王磊是一家医疗器械公司直播团队负责人，去年 11 月开始尝试数字人直播。医疗产品直播间涉及到很多医学知识科普，对主播专业知识要求高。过往王磊最苦恼的就是招聘主播，有时还是公司员工 “兼职” 主播。
按照数字人服务公司要求，王磊先从公司挑选了一位形象气质佳的主播，录制一段 5 分钟视频，并准备好一个小时左右的演讲稿。主播站在绿幕前，需要吐字清晰，嘴型饱满，多余的发丝用发胶固定住，没有太大肢体动作，最好用 4K 分辨率的设备，在专业的绿幕背景、灯光效果环境下录制。因为采集的越精准，数字人的逼真度、清晰度越好。
然后，数字人服务公司即可通过技术复刻还原客户本人的表情、声音、形象的数智人，合成客户专属的数智人口播的视频。
数字人直播优势明显，不受时间、地点、环境等因素影响，可以实现 7X24 小时高强度直播，他们也不会出现闹情绪、生病、离职等问题。
王磊说，原来公司组建了一支 20 人左右的直播团队。现在他只需要一个数字人主播加一个系统即可，他还把运营工作也交给了数字人服务公司。
“主要是省人力成本，一个主播平均月薪两万元，一年也要 24 万元。一个 AI 主播定制费用 8000 元，一年系统使用费 8 万多元，可以省下来 10 多万元。二十个主播，一年就可以节省 200 万元”，王磊算了一笔账。
当下阶段，数字人直播通常起辅助功能，很对商家一般不会用数字人在黄金时段播。作为真人直播的补充，商家会用数字人提高闲时流量，延长直播时长，比如晚上 10 点至早晨 6 点，选择数字人直播。
王磊的策略则是日常直播使用数字人，在重大节促时间节点上使用真人主播，“因为日常店铺直播的话，也没有什么自然流量进来，不如让数字人来直播。”
数字人直播当然也有一定局限性，王磊说，一是交互能力差，比如无法实时回复评论区问题，与用户互动交流；二是形象逼真度需要进一步改善，“在直播间看的时间短还好，时间长的话还是很容易看出不是真人。而且直播间必须是虚拟背景，偶尔会出现音画不同步。数字人的动作也是来来回回就几个重复性动作。”
24 小时无休，数字人要抢主播 “饭碗”？
视频号主播 “大表姐” 刘珠琰记得，春节档《流浪地球》电影让 “数字人” 概念火爆，但从今年春天开始，圈内开始讨论如何用 2D 超写实数字人直播。
“大表姐” IP 旗下有 30 余个直播间，覆盖美妆、服饰等多个品类。目前 1/3 直播间都在用数字人进行直播测试，一是选择低价产品保证成交额，二是承接一部分爆品产品售卖。她还用本人形象定制了一个数字人，偶尔替她进行直播。
“关注主播，点赞多的，待会给福利。还剩三套，宝宝们再不拍就真的抢不到了”，屏幕左上角显示，实时观看人数有万余人。不过，虽然形象逼真，但偶尔出现的音画不同步，还是让用户感受到是数字人。
按照目前测试结果，数字人一场 3 小时的美妆直播 GMV 超过 27000 元。“最主要的是减轻人力成本，一个运营人员可以负责十几个数字人直播间”，刘珠琰说。
目前购买数字人的价格，各个企业收费标准并不一样。司马华鹏介绍，企业如果不需要定制数字人，硅基云端有很多数字人素材库供选择，使用费用是 5500 元 / 月，包含一些 AI 能力输出。
闪剪智能市场负责人谢强透露，如果是用数字人制作短视频品牌宣传，费用是 298 元 / 月。如果是用于直播带货，并采用企业公模的话，则是 2980 元 / 年。如果是定制一个数字人的话，则额外增加定制费 8000 元。
所谓公模，是指企业多会选择与模特经纪公司或者网红合作，集中采购了一批形象授权作为免费的通用数字人。
除软件外，以摩诃为代表的些数字人服务公司还会提供代运营服务。其负责人承磊透露，如果是本地生活商家，会抽取直播间约 10% 的成交额作为佣金。在直播带货里面，多为个人投资者，摩诃负责寻找货源，打造数字人直播间并代为运营，最终收益双方进行平分。
不过，目前交互能力依然是数字人的 “硬伤”。有些企业数字人带有一定的回复公屏问题功能，在达到特定数值的时候，触发一些特定动作，甚至小助理的音频回复。有些企业会在直播间会搭配一个二次元的助理，配合主播，回复用户发在评论区的问题。
Tech 星球注意到，有些数字人直播间会在评论区置顶一段购买方法，像一家餐厅团购券介绍，套餐和代金券可以无线叠加，份量双人餐够 3 人吃等等。通过公告常见问题，减轻数字人的 “智障” 问题。
在数字人越来越便宜之际，杭州主播失业、降薪潮近日受到广泛关注。随着直播带货行业红利期逐渐消退，商家直播投入回归理性。一位业内人士透露，过往主播月薪基本是 2 万起步，以后可能不会再有这么高。
艾媒咨询数据显示，2014 年至 2018 年，中国虚拟主播企业注册数逐年增加，到 2021 年增长速度基本恢复到疫情前水平，2022 年新增注册数达到 948 家。AI 技术的进一步发展将会吸引更多行业参与者进入虚拟主播市场。
多位从业者表示，这种数字人主将会替代一部分素人主播，但无法代替李佳琦这样的头部主播，因为他们有不可替代的人设 IP，也有专门的运营企业。
在视频号主播 “大表姐” 运营负责人大白看来，真人主播的不可替代性，表现为提升粉丝粘性和提供情绪价值。活跃直播间氛围、增强粉丝参与感等功能，数字人主播短期都无法实现。
“数字人主播可以替代的是内容重复度比较高的直播间主播，或者是爆品直播间主播，即只售卖一件产品的直播间。而且，现在头部直播间或者机构，基本都是覆盖上百个矩阵账号，用数字人辅助真人主播，肯定可以降低一部分成本”，大白进一步分析道。
闪剪智能市场部负责人谢强认为，超写实数字人主播适用于中小企业，还有夫妻店、街边小店，他们预算有限，适合购买数字人服务。
从直播间风格来看，他认为，一种是适合 “重讲解，轻展示” 的直播间。比如零食、百货；另一种是 “用户冲着品牌买，而非主播”，比如旅游景区门票、迪士尼门票、蜜雪冰城茶饮，无所谓哪个主播讲解，用户主要购买低价团购券。
据他介绍，一家烤肉店直播间每小时平均能有 30~50 人的流量，一天下来实现近千次的曝光量，最高每小时有几百次曝光，虽不是爆火，但也是商家一个重要的销售渠道。
新风口，还是伪需求？
其实，数字人直播并非新鲜事，包括以柳夜熙为代表的 3D 超写实数字人，AYAYI 为代表的超写实数字人，A-soul 等 2D 二次元数字人，都曾火爆一时。
有从业者认为，2D 超写实数字人直播火爆，一方面是 ChatGPT 和 AIGC 概念热度飙升。另一方面是抖音等短视频平台本地生活业务的发展，许多商家需要低成本的短视频、直播投入。
以柳叶熙为例，其制作团队创壹科技 CEO 梁子康曾对南方都市报表示，在推出柳夜熙之前的半年多以来，研发成本、人员成本、技术成本等投入约在百万元级别，第一条柳夜熙的短视频成本约几十万元。
随着以外卖、团购券为代表的抖音本地生活业务开展，背后无数个中小规模实体企业，他们没有充足直播预算。相较而言，2D 超写实数字人一年使用费用基本为 1 万元左右，是负担得起的直播玩法。
互联网大厂也在相继入局。今年 3 月底，腾讯发布 AI 智能创作助手 “腾讯智影”，可以实现 “形象克隆”，用户通过上传少量图片、视频素材，就能得到自己的数字人分身。此外，腾讯智影还接入了数字人直播，智影数字人可以直接替代真人，实现 7*24 小时不间断开播。
花脸数字创始人刘威介绍，过往业务主要集中在电商直播带货，接下来会重点布局本地生活领域，跟抖音、美团、支付宝等平台上的商家都会进行合作。在他看来，未来数字人在服务领域潜力巨大，比如线下导购，线下讲解员、数字医生等。
企业差异化竞争力，则取决于 2D 超写实数字人制作的精准度，刘威说，比如，通过一段视频，真人的口型、肢体匹配度和交互灵敏度，能否完美复刻至数字人。不管是多模态动作生成驱动引擎、文本驱动、声音驱动或者文本驱动，都能体现企业技术含量。
闪剪智能市场部负责人谢强认为，行业仍然处于婴儿期，未来也会催生出 AI 数字人运营师、AI 数字人直播代运营等职业。
但随着数字人直播火热，也不乏出现一些鱼龙混杂现象。从抖音平台上可以看到，以数字人直播的企业，打着 “2023 年新风口”、“99% 主播将失业” 的字眼如雨后春笋般崛起，还有部分企业售卖数字人直播培训课程。
此外，数字人是否被平台支持？一些服务商表示，AI 主播只要直播内容没问题，并且转化率数据不低，并不会被限流封禁。
摩诃负责人承磊则介绍，其团队专门组建了一支针对短视频平台封控算法的团队，会实时调整 AI 数字人的直播策略，被检测出来的 “非真人直播” 概率约为 1%~3%。据他了解，其他公司至少一半以上的号都会被封掉。
作为某品牌直播运营负责人，晓雨则是会采取多种措施，最大程度地去规避掉被平台限流封禁的风险。按照她的经验，在数字人直播的背景最好采用视频形式，有时直播过程中，她还会把录制好的真人视频放进直播间互动。她透露，有些数字人服务公司会提供一套直播设备，包括一些技术提升，去规避平台算法，“但这并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安全，因为平台算法每天也在升级。”
白晨介绍，直播运营行业里一直有个不好的现象，就是通过举报同行直播间，去测试平台的一些规则，如果直播间没被封，就证明方法可以复制。
在晓雨看来，目前数字人直播还没有大量覆盖，很多团队都处于测试阶段，数字人只是个工具，但行业才开始，它还没形成一个高效的工具，随着技术更新、成熟，才能有明显感知。
“数字人直播起飞了倒是真的，能不能落地还得看它沉淀的情况”，晓雨说。
（备注：文中王磊、陈峰、晓雨为化名）
